這個題目,是我在今天上午敦煌市的通關儀式上代表中國媒體絲路萬裏行書贈給他們的題詞。
每次來敦煌,都同樣震撼,它總能引發你的感覺爆炸。敦煌包罗莫高窟、西千佛洞、安溪榆林窟共有石窟735孔,壁畫5萬多平米,是我國乃至世界壁畫最多的石窟群。想用一兩篇漫笔來寫它,不光不行能,簡直是大不敬重。這些洞窟和佛像在不能立足的峭岩上立住腳,在無法生根的堅硬中生下根。遠古的風,將大地的沙石吹起來,站成一排排佛像;也是風,又將太陽的黃金抹在佛的臉上,身上。
敦煌是絲路的點睛之筆。
絲路是一條翔于西天的金龍,敦煌絕對是畫龍點睛之地;絲路是一杆秤,長安作爲起點,是提綱挈領的繩紐,敦煌就是秤砣。只有它們才气稱量出中華文化、絲路文化的份量。很少有地方像敦煌一樣強烈體現出絲路文化的焦点精神---開放與溶彙精神。它簡直是人類文化交溶的一個活標本。
敦煌壁畫,從內容上看,是俗人現實生活與神靈幻象生活的交彙。俗人生活富有生氣,生動鮮活;神靈生活則莊嚴隆重,讓我想起自己給朋友們常寫的一幅對聯:“莊嚴世界還需佛,點染春景也要人。”
從壁畫的題材和樣式看,故事畫與山水畫交彙。故事畫是宗教故事在時間坐標上的展開;山水畫則是自然萬象在空間坐標上、暗寓和象征坐標上的展開。這類畫可以說是中國青綠山水的正源匹祖。
從表現手段上看,是浪漫變形與寫實再現手法的交溶。早期壁畫,多以誇張變形突入迷靈形象差异于凡人的特征。隋唐以後,寫實性漸濃,重視人體解剖,溶進了羅馬、希臘的繪畫结果。
從技法上看,因畫中俗人多爲漢人,常接纳中原的線條勾勒,適當溶入西畫的明暗暈染;神靈多在西方、中亞、南亞,則重暈染,也经常接纳油畫的凹凸法,顯得凝重而有立體感。看來,西方的藝術精神和技法,此前已經通過波斯文化與印度文化的傳遞到達了西域之地。
如此完整地探索外來藝術與本土藝術的熔化,敦煌可以說既是開先河者,又是集大成者。敦煌凝聚著絲路精神之魂。
敦煌又是絲路的傷心之地。
它在元以前的幾百年,生存得基本較好,發現藏經洞後,斯坦因、伯希、奧爲登堡、等外國探險者先後潛入,在那位敗家子王圓箓以及別的人手裏盜走了大量敦煌卷子和壁畫。現在英、法、俄收藏的敦煌文書都超過了萬件,而中國國家圖書館只藏有8千多件,出現了要到歐洲去研究敦煌學、“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日本”的倒錯!國學大師陳寅恪1930年在《敦煌劫余錄序》中痛切地說:“敦煌者,吾國學術之傷心史也!”其實何嘗不是吾國民族之傷心史呢?
我上半年去英國,參觀了大英博物館,以前還去過美國紐約的多数會博物館和法國巴黎的羅浮宮,看到他們從中國、古埃及、古希臘、拉丁美洲弄來了那麽豐富的館藏品,心裏打翻了五味瓶,痛惜、傷感、激憤、慚愧,也有如見流落異鄉親人的親切感。看到有些藏品生存得很好,又不由心生幾分慰藉。
去年我要去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看望流失在那兒的昭陵六駿中的兩駿:飒露紫、拳毛騧,好些企業界的朋友聽說了,真誠地体现,若能買回來或請回來作一次六駿團圓的交流展,出几多錢都樂意。從美國回來後,我一位一位給他們去電話,慰藉他們:飒露紫和拳毛騧在那裏呆得挺好,但回家的路很遠,朋友們無不唏噓歎息。
盡管我明白,敦煌卷子和壁畫這樣的文化瑰寶,是人類文明共有的財富,我心裏還是在流血。爲敦煌傷心,爲絲路傷心,爲積貧積弱的近代中國傷心,也爲王羽士這樣的貪婪者和愚昧者傷心。敦煌的洞窟像一雙雙深邃的眼睛,在盼著它的祖國強大,它的同胞有前程!
有人說,在自然和人爲的銷蝕損壞中,1000年後敦煌將會消失,此說不無原理,但我相信越來越多的高科技手段,足以讓莫高窟延年益壽。現在的保護事情十分科學、精細、嚴格。我們一到達,就受邀參觀了敦煌數字研究院,看了他們用高科技的3D、3V手段制作的敦煌壁畫數字電影。有了數字化的生存,誰又能說1000年後,敦煌將會消失呢?
永遠讓我們自豪、讓我們贊美、讓我們糾結的敦煌!
說不盡的敦煌!
2014,7,26夜,中囯敦煌飛天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