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跑了547公裏,由卡帕多西亞直奔土耳其首都安卡拉。我上次到土耳其,沒來這裏,從伊士坦布爾往南去了南非。對這座有著3000年曆史的古城,對這座在八、九十年內由幾萬人崛起爲500萬人口的現代多数會,都懷著敬意和期待。
飯後我們即參觀了“國父紀念館”和“安卡拉古城”。
參觀古城當然由不得和歐洲的城堡和亞洲的古城,尤其是長安古城比較。在這種比較中,我歸納出了三點啓發。
一是古城因住人而鮮活。安卡拉古城,不是我印象中的城堡,博物館似的靜態呈示性的城堡,而是一個古老的活著的社區,很像我們陝西北部的綏德古城,有坡度有起伏,處處曲折而處處生著懸念。你的車一開進去就有一群孩子召唤著跟著車跑。也像我在愛沙尼亞首都塔林一條离奇的街道(其實是巷子)叫“長靴巷”四周看到的那種感覺,石頭砌成的拐彎巷子盡頭有著古老的城門洞,門洞裏現代青年正在吉他的伴奏下唱披頭士歌曲。當然更像我在新疆喀什古城看到的,維族兄弟姐妹在那幾百年的隧道式的古城中,安靜而又繁忙地生活著。
你在安卡拉古城散步,剛放學的孩子們好奇地看你一眼,便又繼續著他們的遊戲。鄰居們在錯落的屋子前照舊隨意說著他們的家常。窄窄的石板路旁,是破舊的泥石混制的老房,沒有招牌、廣告。牆像萬年山嶽似的斑駁而厚重,屋子陳舊的就像曆史。無一處沒有故事,但老牆老房之間,又有大片綠地。那樹也有千年,卻依然綠得青春。城因人而活著,人因城而沈穩。人與城相濡以沫,相互營養著對方,形成一種難得的曆史與現實對沖的活力。
二是古城因分治而傳承。據說這座古城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世紀,一個叫佛裏幾的部落來到這裏,發現了一只船錨,便在這裏落腳,建起了一座城。在歐洲語系中,“安卡拉”就是“彎曲的錨”。扳手指頭算起來,那應該是中國的先秦時代,甚至是西周了。
這麽老這麽老的一座城,爲什麽就保留下來了,沒有被災害和戰亂毀掉,也沒有被曆朝曆代的新建築生坑了呢?那是因爲新古分置、分建、分治。安卡拉在1923年正式定都前只有數萬人。建都于此之後,全面保留了老城,整個現代的新城環繞在老城的東、西、南三面。新古分置,老城因“留”下而获得了保護,新城因少了文物保護的顧慮而放手搭建,不到百年便發展爲500萬人的現代多数會。都會再大再現代,老城依然安安靜靜地躺在一邊,看著他子孫們的作爲。寫到這裏便想起了西安和北京,便不由痛恨交加。
三是古城因對比而有張力。這對比指的是新城、古城兩座城的對比。你由新城乍然來到古城,像是一首樂曲進入了休止符,安靜中似乎聽到了清新的樂句,這才明白靜音也是音樂,空白也是色彩,都是都市的文化語言。你若又從古城駛進新城,又像是那首樂曲由低婉進入热潮,由林子駛進陽光。情緒在落差中奮起,心在起伏跌宕中加速了節奏。—座都市不能只是一個調子,都市也好,任何事物也好,都應該是複調的。在這種複調之中,你對安卡拉便有了這樣的感覺:傳統好,現代也好,傳統與現代融彙,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2014年8月27日 土耳其共和国 伊士坦布尔